可是我在波涛汹涌的海底 被更幽深的漩涡吞没

【夏麦/夏&小兽医】There There (上)

“Lecture me! Chide me! Berate me! Scold me! Reproach me! Reprimand me! Mock me! Belittle me! Anything! ANYTHING! JUST DO IT! NOW!!!”

“There there. It is alright, it’s gonna be fine.”

 

AuthorMr Shadow

CP: Sherlock Holmes/Mycroft Holmes

Sherlock Holmes & Mr Matthew Chinnery(绅士联盟小兽医)

Notes预警,主要角色死亡(Mycroft),轻微血/腥描写(小兽医你懂的),hurt/comfort(?)。时间线,平行世界403之后,绅士联盟启示录没发生,但我借用了里面的设定,而且直接位移到了伦敦,希望不会被打死。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感谢每个阅读的你。

 

“Lord, have mercy on me.”

 

红色,鲜艳的红色,如火山喷发般在空中炸裂的鲜艳红色。

Mr Chinnery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被美杜莎的目光石化。

一半的他在感知那烫人的液体——落在脸颊,脖颈,双手以及一切没被布料覆盖的皮肤上,猛烈地燃烧。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热到仿佛沸腾着的液体,就会被空气抽去仅存的生命之力,逐渐变得冰冷粘稠,枯萎暗沉,然后覆盖在表皮细胞上面,形成永远洗不干净的肮脏污点。而另一半的他正在脑中冷静又有条理地进行着事件重述:就在他即将下刀切割英国巨型兔的角质层时,他的右肘被未知物体撞击,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动着手肘,手,和手术刀进行了不可控制的五厘米位移,其力道和位置恰好足够切断‘宝贝阿尔忒弥斯’的颈部动脉。对方因为疼痛而呜咽了一声,但心脏对此一无所知,仍旧努力地收缩工作,促使大量鲜血从闭环系统的破损处喷溅流淌。

Mr Chinnery没有进行止血,因为那没有意义。他已经失败了,再次——不仅没能拯救他所热爱的生命,还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地狱般的存在。

他该习惯的,不是吗?毕竟这不是他所经历过的最糟糕的场面。Mr Chinnery这么想着,觉得眼角有什么东西在向下流淌。他觉得那是血,不是眼泪——他从很早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拥有泪腺这种东西,能够将体内流淌的冰冷液体加工得稍微温热一点——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他总是微笑,从不哭泣。

在他的视线边缘,七十八岁高龄的宠物主人颤抖如同将尽的晚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同她的最最最亲爱的阿尔忒弥斯一同熄灭在这晦暗世间。如果是平常的他,现在一定已经带上安抚性的笑容,用最温柔的语气向对方询问宠物的年龄,或是建议对方结识一只新的伙伴,或是询问拖把与抹布的位置以便收拾残局。但今天的他已经失去这样做的力气,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不成形的笑容,然后带着工具落荒而逃。血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要将他卷入其中,吞吃入腹,而他所能做的只有永不停歇地到处奔走。

 

Mr Chinnery凭着本能前进,在泥泞的小道上踉跄前行,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在哪里,又要去往何方。他的视野充满鲜亮刺眼的颜色,他的身后紧跟着二十多年来惨死的幽魂,他像从恐怖片里走出的诺亚,带领着身后残存的灵魂,注定要走向棺材般耸立的方舟。

空气中充满了血液和器官的咸腥味道,他突然感到疲倦,三十多个春秋叠加在一起的疲惫。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百年前的恶毒诅咒压得他喘不过气,还是头顶上的空气。他感到肺泡在身体里炸裂,而双腿打着结,每条都在尽力绊倒另一条。他不能再继续,也不想再继续。

停下吧,停下。一个声音在他的耳旁低语,就像魔鬼的诱惑。它说只要现在停下,他就会脱离不想面对的一切,到达宁静的彼岸,从而得到永恒救赎。他差一点就听从了,直到看清眼前置身于坟场中的建筑——上天眷顾,Mr Chinnery找到了归所。

 

Royston Vasey能够收留一个走失灵魂的地方并不多,教堂就是其中之一。无论信与不信,进入一个带有十字架的尖顶建筑,就一定会受到上天庇护,就和人们认为雷雨天气,头上有一个针状物体,无论材质如何,都一定能防止雷劈一样。

Mr Chinnery轻易地将门推开,踏进教堂,月光恰巧被乌云遮盖,里面漆黑一片。这很不寻常,Woodall牧师在夜晚没有锁门,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注意这些。他只想找一个人,任何人,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拥有呼吸。他像瞎子一样在黑暗中四处走动,大声叫喊着Reverend,却没有人回应。

突然,他发现一点光亮,就在前方,微弱却清晰,像在指引方向。Mr Chinnery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快步向前走去,就在他即将看清光源的时候,他的脚下一空,跌落下去,进入了另一片黑暗。

没有什么比第二次失去光明更加绝望的了。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想着,底下是岩石的触感。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也从未想过这样小的教堂也会拥有地下空间。也许这是上帝的陷阱,等着他这样的人,带着满身的罪恶而来,然后掉进这里,万劫不复。

这时,他又看到了光,这次不是点,而是线,像一条缝隙。但他已经不太相信了。他现在只想抱着什么大哭一场,可他摸索了身边的所有,只找到冰冷的岩石。

也许,他应该再信一次。他的脑中有个声音说道。数字还没有到达三不是吗?他难道不是那种明明已经失败了一千次,却还是固执地执行一千零一次的人吗?不然,他要怎解释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又怎么去解释过往任何一个生命的消亡。他难道真的满足止步于此吗?

那就再试最后一次吧。Mr Chinnery下定决心。最后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大哭一场。他向着光线走去,而就在他移动的同时,一条线变成了两条,然后是三条。那是一道门。他辨认出来,将其推开。他看到石板铺就的楼梯,螺旋向上,不知通往哪里。

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继续前行,不管怎样,向上总比向下要令人安心。他注意到,越往上,光线越暗,可他也没有在底下发现任何光源。也许,这一切都是幻境,而他的尸体正在在教堂的下面逐渐冰冷。他这样想着,机械地迈着步子,最终来到地面。

视线所及之处依旧是墓地,远处装点着朦胧的灯光。这显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意识到这点之后,快速转头向后看去,却发现将他带来的楼梯已经被一块和他一样高的墓碑代替。他没有回去的路。

奇妙地,Mr Chinnery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并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惊慌失措,此时,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来到一个新世界,而这个世界在下雨。

 

“No more, no more, no more.”

 

滴答,滴答,滴答。

Sherlock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刻意没关紧的水龙头上,就像在观察一场十分精密的滴定实验,他看着液体先是一点点堆积起来,在出口处形成一个半球,然后继续丰满,膨胀拉长,形成一个椭球,最后重力打败张力,与金属表面失去连接的球体颤抖着垂直落下,碰撞在金属的池底,挣扎弹跳几下之后还是破碎开来,粉身碎骨。这一切传到他的耳中,只剩一声单调的滴答,然后循环往复。

这是第一千三百六十九滴落下的水,而他在其上看见第一千三百六十九张扭曲的脸。那是他的脸,被突出的镜面碾成弧形——倒立着,苍白而又冷漠——无论再怎么延展,那终究都是他自己的脸。

外面下起了雨——这声音让他惊醒,它们在他的耳中不断敲打出房子的形状,而他从内里听到空洞的回声,如同铁盒发出的声音。

太安静了。

这个世界太安静了。

而他身处一片荒芜。

Sherlock突然想起,他是来泡茶的,就像他突然想起,从没有人能从外观上判断他们的血缘联系。

但他忘记烧水壶放在哪里。他刚才可能找到了,也可能没有。他甚至开始忘记是否曾经在对方的家里见过这种东西。他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一点。他总能喝到热茶,这就足够了。

他开始重新翻找柜子,一个一个地打开,显露出一个一个的漆黑洞穴。它们和这座跨越一个世纪的巨大坟冢一样,残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时间和虚无。

 

Sherlock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不该现在就回到这里。

这太早了。

同时也太晚了。

但他又能去哪里呢?贝克街?

别开玩笑了。现在让他去面对那些欲言又止,那些小心翼翼,还不如让他也躺进那六尺之下的土地。他们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

难道他们不知道吗?已经碎过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再碎第二次了。

 

Sherlock不再想喝茶。他意识到就算真的找到那该死的烧水壶,他也永远泡不出一杯好茶。他只是需要一点事情做,又恰好没有带自己的左轮手枪和百分之七的溶液。

他为什么会觉得泡茶是个好主意?他应该回到壁炉的边,至少他点燃了那里的火。

他像一阵风,将自己摔进壁炉右边的椅子。他蜷起身子,缩在上面。等着火焰的热量将自己重新烤暖。

 

噼啪,滴答滴答,噼啪,滴答滴答,噼啪,滴答滴答。

Sherlock在大雨和柴火的单调演奏中转头望向左侧的空椅子,他谁也没有看见。

他突然想要砸烂那把椅子。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这敞阔,这寂静,这逃离不了的空隙。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满的,它们都轻飘飘的,没有实体,包括那些冰冷的铠甲和诡异的油画。

一切都充满孔洞。

对方会想去填满它们吗?在每一天乏味而冗长工作之后,在每一个因为繁杂思绪而不能入睡的夜晚。对方曾经想过用声音或者其他的谁,将那些空出来的地方修补完整吗?

Sherlock知道答案。对方不会。因为对方从不觉得空洞是一种残缺。

虚无才是世界的本质。对方会这么说,伴随着一个神秘又得意的笑容,然后泰然自若地坐在这里,继续从自己的生命中拿出大把的光阴,享用从第欧根尼俱乐部里打包回来的沉默。

 

对方拥抱寂静,仿佛生而就是一个整体。而他,则会用电话将对方从这死亡般的停滞中拖拽出来。

他总是给对方打电话。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他想起,就会拨出那个号码。而对方也总是接听,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但他很少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在大学之后,就没再有了。也许是他拒绝过太多次,也许是没有必要。如果有事找他,对方总是不请自来地出现,留下令人恼火的话语又兀自消失。

对方从不真正‘需要’他——哈,就像他什么时候真正‘需要’过对方一样。

Sherlock烦躁地拿起手机,按出快捷拨号。

对面没有回应。

他重拨,依旧没有。

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重拨……

手机的屏幕黑了,映出Sherlock的脸。他在上面看到自己不曾察觉的愤怒与仇恨。

他猛地站起身,用力将手机砸在墙上。

镜面的屏幕意外地没有碎裂。他将其捡起来,再次砸过去。

咚,咚,咚,咚,咚。

节奏完美得犹如他自己的心跳。

直到上面碎裂到没有一块完好的平面能映出他的脸,他才停下。

他终于冷静下来,站在原地,急促地喘着气。他觉得那块屏幕太像对方的墓碑了。他亲手选的那块。

 

Sherlock知道白天有一场葬礼,就在今天。他也知道葬礼上要埋葬的是谁。

但他没有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他去。他已经挑选好墓碑了不是吗?他们还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他们还在期待什么?一段感人的致辞?或是一个福尔摩斯的泪水悲伤?

他们不明白,他们甚至看不清自己。而唯一明白的人已经安静地躺在地下,再也不会为他发声。他们为什么不理解,对方本就不希望任何人去,不希望任何形式的哀悼,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所挑选的墓碑,恰好完美的展现了一切,如果对方还在,他一定能听到那真假参半的赞美。

那是一块立在地上与对方同高的黑曜石碑,上面没有任何雕刻,光滑得如同一面镜子,清楚的映照出站在前面的每个人。

很巧妙,不是吗?就像对方说的,众人前去,不是寻找长眠的人,而是妄图找到自己。

他终于将对方在儿时对他说过的话回想起来,在被东风席卷着坠入深渊之后——他们曾站在马斯格雷夫老宅前的墓碑之间,轻描淡写地谈论死亡。

 

从那个时候起,对方就是个骗子。

Sherlock从鼻中挤出一声不屑的哼笑,不知是在嘲笑儿时的自己,还是如今的。怒火又开始在他的心中沸腾。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总被对方欺骗。永远迟钝,永远笨拙,永远追赶不上对方的脚步,就连死亡也一样。

对方曾说他是不一样的,他不用去坟墓前寻找,也能找到自己。

但对方是个骗子。

等这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跌倒了,摔碎了,再也拼不回来。他后悔将对方的房间建造在地下中心的位置。那里太重要了,一旦倒塌,只能推倒重来,没有修补的办法。

不明智啊,Brother Mine。他仿佛看见对方高高在上,这样说着,做出一副冷漠又悲悯的姿态。

“这难道不都是你的错吗?”Sherlock冲着空气吼叫出声。

既然这里如此空荡,那么就让他用愤怒填满一切。Sherlock砸了那把椅子,和自己坐过的一起。然后是台灯,酒杯,醒酒器,油画,铠甲,长桌……他破坏了屋子里能够被破坏的一切,仿佛要将它们变得和自己一样破碎。

“骗子!”为什么,要对他说,一直都在。

“骗子!”为什么,这么轻易,相信谎言。

“骗子!”为什么,他选择牺牲,却还是,对方死亡。

Sherlock有什么地方在疼,也许是很多地方。但他不在乎,他正处于一种宣泄的狂喜之中,被狄奥尼索斯驱使着到达更高的顶点。

也许他应该去的,Sherlock站在一片废墟中颤抖地想着。他该去做一些对方意料不到的事情。

因为对方是个骗子。

 

Sherlock冲进雨中,连大衣都忘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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